《嫁鬼（gl）》酒枝

4、第 4 章

　　殷殇殇做了个诡异的梦。

　　天旋地转，意识翻腾，殷殇殇在梦中坠入海浪，浪花如雪，推卷着她前进。

　　殷殇殇用力扑腾了几下，连呛几口水之后突然意识自己正在做梦——证据就是她明明不会水，却能在这湍急的水流中轻松游动。

　　没有被海水淹死的后顾之忧，没有现实乱七八糟工作的打扰，梦中的殷殇殇是如此放松，她左右挥动双臂，整个人如同一尾欢快的鱼般摆动。

　　沿着海岸游完一圈，殷殇殇突发奇想：既然这是她的梦，那她岂不是这里的主宰？
　　心下一动，海浪随着她的心意波动起来，扭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一团碧蓝的海波团成团形，呈现鼓鼓囊囊的模样。

　　像，实在是太像了。
　　殷殇殇左看右看，叉腰指着这团海波大骂：“赵家嘉，你一天天甩脸给谁看呢，胖得跟球似的，只会跟在苏狸身后当跟屁虫！”

　　一条海水凝成的鞭子“啪”地抽在团形海波身上，团形海波“害怕”地抖了抖。

　　殷殇殇笑出声来，她当社畜一天天的憋屈得很，心里再mmp脸上也得笑嘻嘻，梦里可太好了，不用再表面笑嘻嘻，她这会儿是真的快乐啊！

　　如法炮制，她又将一团碧蓝海波团成长条形，高高瘦瘦的模样。殷殇殇指着这条长条状海波骂道：“苏狸，外行别一天天乱指挥内行！还有，你下次再敢对我动手动.......”

　　“脚”字还没说出口，海面巨震，中心处旋出一团巨大的漩涡，殷殇殇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漩涡带得直奔海底而去，她嘴里的“卧槽”喊了一半，变成“咕噜咕噜”的气泡声。

　　——这不是在梦里吗，为什么我还会呛水！

　　殷殇殇被海浪拍得晕晕乎乎，直到趴在石台上都没反应过来，连咳几声后才发现自己竟然落到了海底，而自己的双手正搀扶在一樽水晶棺椁上面。

　　等等，棺椁？

　　殷殇殇动作僵硬，浑身寒毛差点没炸起来。然而往下一望之后，又放松下来，对梦境的怀疑也随之降低了几分。

　　只见透明的水晶棺椁里，躺了位莹莹如玉的美女，眉如远山，唇如美脂，鼻峰如聚，穿着一身红色嫁衣，瞧着约莫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胸膛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光是闭着眼都能看得出的明艳美丽，不敢想象睁开眼睛又该是怎样的倾国倾城——这美人的一笔一画，就连头发丝都长在了殷殇殇的审美点上。

　　看到美人的第一眼，殷殇殇就迸发出强烈的心悸感——她那颗沉寂了二十六年的心，可耻地心动了！

　　好吧，看来自己的梦还是有点逻辑的，突然冒出来的漩涡原来是为了来送来美人。

　　单身了二十六周年的殷殇殇忽略掉棺椁这一诡异的器具，喜滋滋地掀开盖子，仔细端详这位美人。

　　瞧这完美的小脸，瞧这漂亮的曲线，搁现实可能会有如此完美、如此符合她心意的女人出现吗？那必然不可能啊！

　　所以说，还得是梦！

　　殷殇殇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还没有反应过来，罪恶的小手就已经覆盖到了美人的手背上。

　　等等！我这是在干什么？

　　寡了二十六年的殷殇殇不由得为自己的无耻而震惊。这是在占小美人便宜吗？

　　理智和道德都告诉殷殇殇应该松手，哪怕这是梦。

　　但是......！美人的手光滑细腻，摸着滑滑凉凉的，实在是太舒服，殷殇殇根本不舍得把自己的手挪开。就连四周的水草也颇有灵性地勾勾颤颤，像情人温柔的回应，挠得殷殇殇心里痒痒的，根本不想放手。

　　咽了咽口水，殷殇殇继续打量棺椁里的美人，瞧这小脸瞧这皮肤，白皙透嫩，吹弹可破，瞧这.......殷殇殇的视线从美人的下巴望向脖颈，再望向.......

　　好、好胸！

　　殷殇殇自己属于比较普通的B，虽然对大胸没什么执念，但架不住有一个爱大胸的朋友天天在她耳边念叨胸型和大小的分类，按照洛情的说法，这位美人的胸型乃是完美的半球型，看着大小和苏狸的差不多，应当在D到E的中间......

　　所以说......这样完美的胸，触感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突如其来的想法钻进脑海里，殷殇殇吓了一跳，脸上升腾起一股热流，她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但是，与此同时，另一个罪恶的想法悄悄溜进心里：真的不可以吗？这可是她的梦唉！

　　有什么不可以的殷殇殇？
　　内心邪恶的一面嘻嘻笑着。
　　这可是你的梦！她是你单身二十六年在梦里想象出来的完美老婆！现实里也就算了，梦里怎么胆子还这么小？

　　对哦，老婆！

　　想到这个词，殷殇殇眼睛亮了亮，她吐出两个泡泡，决定给自己壮壮胆。她小心翼翼地牵起棺椁里美人的手，将手指插入美人的指缝，最后紧紧地将其扣住。

　　海底的温度冰冷，殷殇殇根本感受不到美人传过来的体温，但她还是心底颤了颤，对着棺椁里的美人小小声地叫了句：“老婆。”

　　棺椁里静悄悄的，只有水波随着美人的呼吸轻轻起伏。

　　“就、就当你同意了吧。”殷殇殇话没说完呢，脸先红了。她这辈子还没叫过别人老婆呢！

　　美人的手要比殷殇殇的大一点，掌心十分细腻，殷殇殇正仔细感受着，眼神飘忽地盯着美人的胸部，忽然看见细微的水波颤动，美人的眼睫颤了几颤，缓缓从水中睁开了双眼。

　　！

　　诈尸？殷殇殇被吓得朝后退了一步，慌乱解释：“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的手有它自己的想法！！！”

　　那美人的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微阖着，闻言却是笑起来，明艳不可方物，她嘴唇张合，发音古怪、有些生疏地学舌道：“老婆。”

　　“唰”地一下，殷殇殇从脸红到了脖子根。刚刚她叫美人的时候还没如此强烈的感觉，这会儿被美人这么一叫，殷殇殇的心都要酥了。

　　女人从棺椁里坐起来，伸手将殷殇殇的手腕抓住，殷殇殇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她一拉抱个满怀。女人像小猫小狗那样贴近着她，将头靠在她的脖颈处，她的胸自然贴合在殷殇殇腹部，果然柔软得惊人。她的气息湿漉漉的，在水中泛起一个个小气泡：“老婆、我们结婚吧。”

　　不愧是美梦啊......香、好香......殷殇殇被美人身上的香气熏得晕晕乎乎，整个人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知道顺着女人的话：“好呀，我们明天就去......”

　　啊对，明天就是她的生日了，要是结婚的话还可以连生日一起过，到时候一定要邀请洛情，让她好好嫉妒嫉妒。

　　不对。

　　想到洛情，殷殇殇突然清醒了几分，洛情这几天分明正在古墓里折腾她的开题报告。而她.......她正在干什么？

　　她记得自己分明是在......收集素材？

　　突如其来的记忆炸弹一般涌进殷殇殇的脑海，她这才悚然一惊，她怎么会把现实的情况忘得一干二净！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最后的记忆是晕倒在新华街上了，那这会儿的“梦境”到底是真的梦境还是......

　　见她久久没有接下去，怀中的美人抬起头，声音软软的，有些楚楚可怜：“姐姐，明天什么呀？你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

　　随着抬头的动作，她的眼瞳完全露出来，玻璃似的灿金色，透出一股非人的异类美感。

　　！

　　殷殇殇对这双眸子印象深刻，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肩膀已经条件反射地开始痛了，她用力推开面前的美人，用力朝身后游去。心动的酥颤还没褪去，惊恐的颤抖迅速涌来。

　　美人再美——那也是鬼啊！！！

　　什么梦里量身打造的老婆，那分明就是恶鬼的陷阱！

　　该死的骗人的女鬼！

　　一步、两步......殷殇殇游出去不过几米，便如同陷在混凝土中一般寸步难行，整个人僵在半空中，像困在福尔马林中的蝶。

　　身后的女鬼慢悠悠地飘起来，闲庭信步地走到殷殇殇身旁，手掌抚在她的后颈上，神情不复刚才的楚楚可怜：“姐姐，你跑什么呢？”

　　她的衣物飘荡，悬在水中如同一座巨大捕猎的鲸。

　　殷殇殇被她的美貌蛊惑几秒，很快反应过来。果然是个骗子！殷殇殇呜咽两声表示愤怒。

　　美人微微侧头，声音轻柔地问道：“姐姐，我们结婚吧？”

　　结婚？结屁啊！殷殇殇愤力吐出“不结”二字，接着眼前一黑，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死了。

　　......然后她又活了。

　　活在掉入海中的那瞬间。

　　眼见平静的海面又开始掀起漩涡，殷殇殇头也不回地拼命朝海岸上游去。呸，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谁家好人和鬼结婚的呀！

　　好不容易游到岸边，殷殇殇眼前一亮，接着又眼前一黑......她又死了。

　　然后她又活了。
　　......
　　漩涡，没跑掉。
　　奋力朝外游。
　　死了。
　　活了。
　　......
　　“姐姐，我们结婚吧？”
　　“结个屁的婚！不结！”
　　...咔，死了。
　　又活了。
　　......
　　又死了。
　　又活了。
　　......
　　......
　　......

　　反复循环几次，殷殇殇终于明白了，她根本没有真的死也根本不是真的重活，这个女鬼，压根就是在玩弄她！！！

　　想明白这一点的殷殇殇宛如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也不挣扎了，任由自己随着漩涡落到女鬼的水晶棺椁前。

　　反倒是女鬼意外地挑了挑眉头：“这次不跑了？”

　　殷殇殇咸鱼躺平瘫，不去看女鬼那张分外符合她审美的脸：“反正也不疼，要死还不如赶快点。不结。”

　　“是吗？”女鬼停顿良久，轻轻笑了一声。

　　这一次，熟悉的眼前一黑却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胸前一窒。

　　殷殇殇只觉周围一片冰冷，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量压迫着她的胸腔，原本在水中自由呼吸的感觉消失了，她不再是鱼，而是一只鸟，一只即将溺毙在海水中的鸟。

　　殷殇殇张大嘴巴，想要呼吸进更多的空气，寒冷的液体却猛然冲进她的口腔鼻腔，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光亮的感觉消失了，四周只有深不见底的阴冷，真正的，属于海底的、不见阳光的阴冷，四周的洋流涌动，一声声啸声敲击在耳膜。

　　无法呼吸，没有空气，渴求氧气！
　　气管喘得如风箱，胸腔痛得快爆炸。

　　殷殇殇拼了命地想要朝上游，然而她根本不会游泳，徒劳的动作只是让她消耗掉了更多氧气，四周水草缭缭，每一丛都与她脚腕交缠。

　　殷殇殇终于感觉到了害怕，与那种无限接近于窒息的感受相比，别的都显得无关紧要。

　　“结、结婚要先有聘书的。”殷殇殇意识已经有点不清醒了，想起家里人给她寄过来的快递，乱七八糟胡诌，“我还不知道你姓甚名谁呢，咱们先认识认识，回家下个聘书之后再结婚。”

　　这段话几乎耗费掉了殷殇殇胸腔里剩下的所有氧气，说完后，殷殇殇的意识昏沉，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朝下坠去。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果然......还是不行吗？

　　早知道刚才就该直接答应结婚了......殷殇殇不无后悔地想到，反正她身上还有个祖上传下来的阴亲，债多了不愁！

　　她持续的朝深海坠去，恍惚间，有谁托住了她的身体。那人的手冷冰冰的，比大海的水温还阴冷，她的头发/漂浮，火红的嫁衣穗子在水中游荡。她的脸白得像玉石，唇红得像血液，不同于刚才躺在棺椁里的人畜无害，此时的她居高临下，带着说不出的气场。

　　她一手托住殷殇殇的背，一手捏住殷殇殇的下颌，殷殇殇眼见她那张动人心魄的脸越凑越近，下一秒，冰冷湿润的唇渡了过来。

　　形状优美的唇携带着氧气，殷殇殇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吸吮着对方，无数微小的气泡漂浮在她们中间。

　　微弱的阳光终于从上方倾洒下来，女鬼的脸在波光的折射下变得粼粼，实在好看得过分。有什么悠远的古曲在远方响起，殷殇殇的耳朵嗡嗡嗡的，一呼一吸间听到了自己过于粗重的喘息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殷殇殇的眩晕终于减弱，两个人的唇分开，女鬼脸上带着笑，轻易叫人目眩神晕。

　　她伸手点在殷殇殇胸口：“我叫兰珈。”

　　哪个兰哪个珈？

　　像是看透了殷殇殇脑海中的想法，女鬼主动解释道：“兰花的兰，笄珈的珈。”

　　原来是这个兰珈......

　　很好听的名字，殷殇殇迷迷糊糊地想。忽然感觉手上一沉，低头一看，原来是女鬼递了个东西过来，暗红的合页分外熟悉——竟然是那天家里人寄过来的聘书。

　　！？她怎么会有这个聘书？

　　殷殇殇惊愕地抬起头，海潮的声音渐渐减退，兰珈的身影黯淡，她声音飘飘渺渺，消散在殷殇殇耳边：“七月十五，不要忘记拿聘书~”

　　殷殇殇的肩头微痛，另一道声音自脑海响起，“还有，记住，姐姐是我的，不可以给别人碰。”

　　“不然，我会亲手杀了她——”

　　……

　　“喂！”
　　“醒了吗？”

　　殷殇殇愣愣地睁开眼，看到一片白得反光的天花板，还有一张笑眯眯的、充满好奇的熟悉脸庞。

　　“傻了？”尖尖的粉色美甲在眼前晃了晃，殷殇殇还没从梦境中回过神，鼻腔中始终飘荡着海水的腥咸。她从床上坐起，先是抬手看了一下手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拿，接着才疑惑地望向四周：“这是哪里？”

　　苏狸狐媚的双眼盯着她，一手撑在床沿，一手想要过来摸殷殇殇的脸，殷殇殇脑海里还回荡着那句“我会亲手杀了她”，反应极快地避开了。

　　她无趣地撇撇嘴：“医院啊，你昨天出外勤晕倒了。”

　　外勤？晕倒？昨天？！

　　殷殇殇的掀被子的动作一僵，脱口而出：“我怎么会晕这么久？”

　　“你还说，”苏狸嫌弃地皱了皱鼻子，“本来就低血糖还不吃午饭，我跟赵家嘉忙完接到电话说你晕倒在大街上被送进医院时都吓死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了低血糖，但是殷殇殇一听苏狸的话火就蹭蹭蹭往上冒：“不吃午饭是我不想吃吗？还不是因为要出外勤！”你们这些该死的资本家！

　　“而且公司食堂......”话说到一半，殷殇殇反应过来，及时刹住车，自己的举报还没结果呢，可不能说漏嘴了。

　　话虽然只有半截，却被苏狸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疑惑地“嗯？”了一下，眼睛危险地眯起来：“说起来，我们公司食堂被人举报了。你知道这事吗？”

　　殷殇殇尴尬地“讪笑”两声：“哈哈，有这事吗？我都不知道。”心里默默问候有可能泄情报的负责人，不是，她前脚才刚刚举报，后脚怎么消息都传到苏狸耳朵里了？

　　苏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伸手捋过耳边一缕碎发：“你最好是不知道。”

　　殷殇殇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直到苏狸离开病房才长舒一口气。

　　她眼神慢慢涣散下来，一只手无意识地摸着右边肩膀。这会儿苏狸走了，病房里安静下来，昨天发生的事情逐渐涌入脑海。

　　她真的......是因为低血糖而晕倒的吗？
　　无论是诡异混乱的街道，还是黝黑咸腥的海底，每一样都如此真实，叫人怀疑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如果她昨天因为低血糖而晕倒，那么在晕倒前产生一些幻觉做些奇怪的梦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但，那真的只是幻觉吗？

　　殷殇殇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左手指不安分地抠来抠去——这是她思考时会做的习惯性动作——忽然感觉一阵刺痛。

　　她“嘶”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火急火燎地冲向卫生间。

　　洗手间的镜子前，殷殇殇紧张地深吸一口气，强行稳住心神。

　　老娘当年高考查分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殷殇殇一边紧张，一边还颇有闲心自嘲地笑了笑。

　　刚才抠肩膀时的疼痛提醒了她，既然昨天的“幻觉”里，自己的肩膀钻进去了奇怪的黑雾和奇怪的金线，那再怎么应该留下点什么痕迹吧！比如乌青、伤痕什么的......

　　衬衣的领口被拉开，殷殇殇愣愣地盯着镜子——光滑细腻的皮肤上，一道斑斓的印记格外醒目，如同沾染黑色和金色颜料的刺青，在肩膀上勾勒出紧紧闭合的莲花花苞模样。

　　殷殇殇“咻”地收回手，没有拉扯的领口瞬间复原，衬衣面料将金黑的花苞盖住，殷殇殇的手腕垂在腰侧，轻轻颤抖。

　　如果昨天不是幻觉，那么刚刚的梦境——

　　——该死的，她珍藏了二十六年的初吻啊！竟然在梦中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