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决定 ...
-
别说岑霄五年没见过宋星言，即使是宋清和路悠，这五年里也只是依靠飞讯和邮件与女儿沟通，偶尔能接到宋星言打来的视讯，而视频那头的人，不是忙着实验，就是忙着训练，总没有一点闲着的时候。
就连这次，岑霄的订婚仪式，路悠也只抱着例行通知的态度给宋星言发了飞讯，并没要求她能回来参加，事实也确实如她所想，宋星言只回复了一句“收到”，再无消息。
以至于时间回到当下，看见五年未见且没有提前联系的女儿恰到好处地出现在眼前，毫无心理负担地对准未婚夫刚刚落跑的岑霄求婚——槽点太多了，宋清和路悠一时竟不知从何骂起。
“宋星言——”最后还是宋清先开口咳嗽了两声，震惊之情简直溢于言表“这种时候你能不能别再惹麻烦了？”
路悠紧随其后捂住宋清的嘴：“你五年没回家的事儿之后再计较，你妈我先帮你拦着了，你继续。”
于是钟启云也不甘示弱：“哎呦——”
“爸，你就别起哄了。”岑霄没理宋星言，挪开椅子站起来，开始拆她的耳环和发饰，“不如先叫人去那边探探李家的口风。”
门在这时候被敲响，岑文珺的助理小跑进来，凑近岑文珺耳边说了几句话。
“放屁！”岑文珺终于大怒，宋星言给她的那个U盘被捏在手里，金属质外壳四角尖尖，卡着皮肤，几乎要在掌心划出道血痕：“什么叫做李执病了不能出席？男方不能出席订个屁的婚？他们是要叫囡囡一个人去对付那帮难缠的记者？就他们李家要脸，我们岑家不要脸?”
她压低了声音，使劲克制着不让自己吼出来，但仍可听到语句间的咬牙切齿：“把自己当什么东西了？！”
“李家是想今天就把事情定下来。”宋星言撑着腿站起来，走到岑文珺面前，伸手过去，慢慢拨开岑文珺的拳头，露出那个银灰色的U盘，“以免夜长梦多。”
“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不是吗？”
她与岑文珺对视一眼，托着着岑文珺的手背，大拇指慢慢抚过那U盘的外壳，状似无意地用力按了下。
岑文珺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警觉地重新将U盘握紧，示意助理先出去。
“你什么意思？”
房间内又只剩下他们两家人，岑霄发现她的母亲似乎又不着急了，甚至很有闲情逸致地给自己冲了杯咖啡，重新坐到角落的沙发上，边喝边向宋星言问话。
“都这时候了你——”路悠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宋清和钟启云拦住，“你们拦着我干什么？”
“等等。”钟启云一改方才的忧愁神色，眼下简直可以说是满面红光，“叫我先听听星星要说什么。”
星星是宋星言的小名，但到宋星言逐渐长大之后，宋清和路悠就很少这样叫她，开始频繁地用“小言”来代替。解释起来，似乎二人实在很爱这个小孩，星星这个名字也实在是太可爱，一喊出口，就根本也生不起气来。可小孩逐渐长大，总有调皮要挨骂的时候，只能选个感情没那么深厚的“小言”平替一下，好叫家长心安理得地进行批评教育。
反倒是钟启云，自称为“永远最受小孩喜爱的好脾气小叔叔”这样的角色，一直亲亲热热地喊宋星言叫星星，理直气壮。
她爸好像真的蛮喜欢宋星言的，岑霄这样想，终于愿意给宋星言一个正眼，当然，是偷偷的。
宋星言却有些滑稽。
不合身的衬衫，长裤短了一截，露出脚踝，再往下，她没穿鞋，只穿着袜子。
“珺姨，”尚不知道自己的造型已经被岑霄嫌弃，宋星言言辞恳切，“比起到处发通造谣自己和岑霄一起长大情投意合的李执，难道不是我和岑霄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顺理成章吗？”
“我们两家甚至是墙贴墙的老邻居啊！珺姨！”
岑文珺的咖啡才入口，就因为这句话呛到，连咳数声。
刚刚还拦住自家老婆的路悠，这下终于不拦着了，甚至亲自上阵去给岑文珺顺气：“亏我还在期待你能说什么有用的——哎呦老岑……小云你快给你家老岑拿两张纸来——”
休息室突然变得兵荒马乱。
宋星言眨眨眼，扭过头去寻岑霄，无辜的视线直射到岑霄的脸色：“我说得难道不对吗？我们两个难道不够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顺理成章吗？”
岑霄的抿了下唇，刚刚还怦怦直跳的心脏突然恢复正常：“你先把鞋穿上。”
一双一次性拖鞋被丢到宋星言脚边。
“我绝对要比李执要好得……”
“我说你先把鞋穿上。”
“……哦，好哦。”
宋星言咽了下口水，顿了顿，弯下腰，拽掉那双已经脏得变了色的袜子，把脚套进拖鞋里。
“还是只有霄霄治得了你。”路悠凑上去，戳了下宋星言的额头，顺手把岑霄刚刚脱下的外套拿起来，“看看你穿的都是什么东西。霄霄，你外套借我给她批一下行吗？”
“是问楚辞借的衣服。”宋星言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低头揪了揪那条裤子，露出的后颈赤红一片，“回来的太急了，今天早上才到……我也不知道她现在比我矮了那么多，看来到时候得给她重新买套新的。”
岑霄闻声看过去，忽然意识到什么，急急伸出手，刚想说话，就见宋星言接过那外套，展开打量几顺。
“这是……”宋星言皱起眉头。
岑霄的心又提了起来。
“你们高中的校服啊。哦，好像是有点小了。”路悠伸手把衣服扯过去，“五年没回来的人肯定忘了吧？不爱穿别穿，省得糟蹋霄霄的衣服。”
宋星言扭头，视线刚好与岑霄的视线相撞。
岑霄瞬间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宋星言问道：“能借给我暂时披一下吗？”
“能。”岑霄立刻回答。
空气重新灌进肺部。
岑文珺这时候终于顺过气，看了岑霄一眼，发现女儿的视线已经完全黏在宋星言身上，内心突兀地有那么点意动。
“你摆这副脸色给谁看。”钟启云拍拍她的脑袋，“不好吗？”
“……好。”岑文珺好半天才半天憋出一个字，又过一会，再憋出三个字，“好得很。”
“岑霄。”她喊女儿的大名，“你想不想和……和……”
“星星。”钟启云提醒她。
“宋星言。”岑文珺哼一声，对丈夫的建议完全不理不睬，“——订婚，我是问你，你想不想，和宋星言她订婚？”
不是要不要，是想不想。
即使这个方法可行，岑文珺仍然希望可以遵循女儿的意愿，仍然希望女儿可以遵循内心真正的意愿。
“但是你千万别再提李执那个混球了，反正现在我绝对不同意你和他再有任何的关系。”她迅速补充了一份家庭独裁宣言，“最次最次，就算是哪一天，九霄倒闭了，或者哪天我死了，你也别想再在我面前提到这个完蛋玩意儿的名字。”
“但是现在李家那边还在——”
“李家那边的问题正在于你。”岑文珺使了个眼色，钟启云立刻到门口去，对守在外头的助理嘱咐了些什么，“你刚刚分析得很对，即使今天的事情解决了，只要你还有一天没找到稳定且合适的婚约对象，他们就会继续同我们纠缠下去。”
“就算不是李家，也会是别的什么张家王家赵家。”
岑文珺并不愿意对自己的女儿隐瞒什么，涉及到有关于岑霄自身利害关系的事情，她一向选择平铺直叙，实话实话。
“包括李家和九霄董事会的那群人在内，他们每天想破了脑袋，苦苦钻营，到底在惦记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但如果你有了一个比那个什么李执更好，更合适，更顺理成章的，其他的婚约者……那这事情必然就要另当别论了。”
“可是妈妈——”岑霄想说些什么。
“这小子倒是说得很对。目前来看，她就是最好的挡箭牌。”可惜岑文珺根本没给女儿说下去的机会，她手掌一翻，指向坐在一边的宋星言，“并且是最合适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宋星言立刻又站起来，活像个被老师点名的学生。
“还是个熟人。”岑文珺咬唇，冥思苦想该如何评价这个算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熟人家的小孩，“你也算蛮了解她的……她……好用，嗯，应该蛮好用的。”
“你想说她是个缺心眼儿就直说。”
路悠抬手，使劲拧了下已经长得窜出自己一个头去的自己女儿的脸，插嘴道：“我没意见。”
“我也没意见。”宋清附和，“白送给你家也行——不过订婚的礼金还是要给一下子的，我好歹给她花了二十几年的钱。”
钟启云闻言大喜过望的样子还真不像装出来的：“好的呀好的呀，是星星的话我们家一千一万个愿意要的呀。”
“我怎么感觉你很早就看上我们家星星了呢？”宋清挪出几步，离两个Omega稍稍远了些，开口吐槽。
“那是，星星一出生我可就预定了。”钟启云美滋滋的，“而且你们教得好，星星应得的。”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岑霄身上，就等她一锤定音。
宋星言也在等。
岑霄假装自己没注意到钟启云几乎溢出的亮晶晶的期待，咬着唇，低头思考的模样与岑文珺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
“算了，反正只是订个婚给别人看罢了。”
岑霄默默叹了口气，终于做出决定。
既然有了自己的母亲岑文珺来做担保，岑霄最后仅存的一点点犹豫也消失。她抬起头看向宋星言，仿佛宋星言确实只是一个紧急时刻自动送上门的合作对象，眼底波澜不惊，语气也淡然，叫人一时难以分辨她真正的情绪和想法：
“既然你都这样毛遂自荐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和你订婚吧，宋星言。”
主角已经谈妥了，接下来的一切安排突然都变得顺理成章，井井有条起来，家长们立刻分开去做事。
岑文珺的助理们跑进跑出了好几趟，大概是李家那边的人想和岑文珺她们当面谈谈，被钟启云挨个提点了打发走，千叮咛万嘱咐:“一个都别给我放进来——但是也一个都别让他们跑了！”
“我感觉好久没看到小云这样了。”
宋清打完电话，安排好会场的布置更换，继续在一边和路悠咬耳朵。
“哪样？”
“就......”宋清想了想，“这种霹雳无敌小霸王的样子——这么说起来小云今年快五十了......我总觉得他和老岑结婚之后俩人性格倒了个个头。”
路悠点头:“必然的，老岑对他可是好得不得了的好。”
两个人在这无所事事嗑瓜子看热闹，被钟启云看见，拍着手走过来抓壮丁:“不是我说，你俩有没有点自觉？现在是你们女儿要和我女儿订婚！你们俩就在这白吃东西然后什么都不干吗？
“说起来老宋你也是，我花钱来你这个假日中心办个订婚仪式，你还蹭我这果盘吃，一个果盘488哈！你自己记着你吃多少。”
路悠喝着茶直乐:“我女儿白送你家了呀，刚刚不是说了吗。”
宋清也乐:“不就果盘嘛，钟大少爷怎么年纪大了反而小气起来了，说起来既然我都变成你家准亲家了，我之前来时候给的份子钱能还我吗？”
出去安排人手的岑文珺进屋，就听见宋家这两个人对钟启云开玩笑，上去直接给了宋清后背一巴掌:“什么份子钱，你老婆说那不是份子钱，是单独给霄霄的，你才是得给霄霄重新包红包。”
“哎呦！”路悠佯装恼火，“怎么还要多给了！真不划算。”
“去你的。”钟启云撞了下路悠的肩膀，笑得开心。
家长们算得上是其乐融融，宋星言这边可属实不太好受。
两家都不缺钱，品牌随叫随到，岑霄那边早有备用的造型，很快重新换了一套，宋星言就难办得多。
主要是岑霄很挑剔。
“这套不行。”
“裙子吗？她现在这个发型可能不太好配，换别的礼服来看看。”
“这套有别的尺码吗？她个子高，可能要临时改一下版型。”
“配饰？不要耳钉，她没耳洞。”岑霄看了宋星言一眼，“你能戴耳夹吗？”
像木偶一样被比划了好几套不同的礼服，造型师们正围着她量尺码，此时此刻宋星言的脑子里乱糟糟的，耳边嗡嗡响，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岑霄是在同她说话:“啊？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岑霄的眉头轻轻皱了下，很快又舒展开，仿佛那一瞬间的无奈根本不曾存在过:“没，我没说什么。”
“不要耳夹了。”
“帮她把头发重新打理一下吧，刘海能不能重新剪？”
“她平常应该是比较少化妆，你们先给她做个肌肤护理，然后修眉打个粉底，有点气色就行，折腾太久她可能坐不住。”
“衣服改好了？好，你们带她进——算了，”岑霄挥手，示意宋星言过来，“我带她去试吧。”
宋星言跟着岑霄进了试衣间。
岑霄把选好的礼服塞到宋星言手上:“衬衫，外套，裤子，鞋子等会送过来你再挑......内衣呢？有给你新的吗？”
“她们刚刚给我了，岑......”
“别喊我。”
岑霄双手抱在胸前，略侧过头，为了配合新的造型，长发被放了下来，虚虚遮住了眉眼:“这会儿我没空理你。”
“你还在生气。”
宋星言语调笃定，个子很高一个人，比岑霄都要高出大半个头，现在小心翼翼站在那等着岑霄发落，完全不见早前冲进门时的样子。
岑霄不回答，直接转身出门，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真的没空理她。
和女方休息室这边还算平和的气氛不同，男方那边现在正乱成一团。
“找！全都给我去找！”
其实早已经过了预定的仪式开始时间，但李执的父亲李万年现在完全顾不得什么风度和形象，几乎是将一切能发泄的情绪全都发泄到了身边的工作人员身上：“那个逆子！！！”
因着有表示庄重，当然，也有点炫耀的意思，李家那边的亲戚朋友与合作伙伴来得甚多，还有不少是李万年想结交的，这次攀着岑家的面子，好不容易才请人到了，预备着等下好好熟络一番。这会儿李执突然不见了，真的是要将李万年的脸往地上踩。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先别气了你。”
李执的母亲何晓，边劝边用手帕捂着眼睛直抽搭。
“我早说了你别逼他别逼他，那个岑霄，不过才是个C级Omega，要不是她家有点势力，哪里配得上小执……”
“妇人之见……妇人之……”
李万年一口气抽不上来，揪着心脏冲何晓发火，半晌，忽觉不对劲：“等等，你这语气……是你帮那个小兔崽子跑出去的？！”
“不是，我……”
“说！是不是？！”
“我也不想但是儿子他都哭了！他说会很快就……”
“蠢货…蠢货！”也不想再听这个女人的解释，李万年大手一挥，一巴掌过去，直接把人扇倒在地，“我辛辛苦苦筹划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天……现在好了，你们两个蠢货来这么一出，算是彻底把岑文珺惹毛了……这场婚事要是订不下来，你.....你和那个混账都他妈给我等着。”
说完，男人直接迈过半坐在地上抽泣的女人，匆匆走了。
既然儿子现在找不到，李万年就只能去稳着岑家拖时间。记者和各大媒体已经到齐，本来万无一失的事情，因为李执的突然失踪就作罢，这是李万年绝对不可能接受的。
“去通知我们公司的营销部门和下属的所有媒体，现在就去刷词条和话题，”李万年吩咐到，“我们自己的人把这事儿爆出去，总比被岑家爆出去要好。”
“好的，那方向……”
“白痴，还要我教你吗？”李万年啐了一口，朝着秘书的脑袋拍了一巴掌，“之前怎么来现在就怎么来，卖惨也好写小故事也好，总之先把舆论朝我们这边稳住！”
“是…是。”
楚辞站在隐蔽处的柱子后面，胸前的微型直播设备正一闪一闪着，显示着它的工作状态。
“看到了？”
“嗯，我刚刚也和珺姨联系过了。”电话那头，宋星言走出了更衣室，已然换了副表情，“星河和九霄旗下的直播频道已经全部开始转播了，其他的，就随他们自由发挥吧。”
作者有话说第3章 决定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