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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chapter 45 ...

  •   周五这天,临到中午的时候,终于飘起了小雪。

      闻霜窝在书房的座椅上,面前摊开一本参考书,和一个银色烟灰缸。
      她一手抱着双膝,一手搭在扶手上,指尖夹一支细烟。
      烟灰蓄了一截,摇摇欲坠。

      尼古丁弥散,房间里静寂无声。

      迷幻铃声响起,闻霜骤然回神。
      她将烟身摁死在烟灰缸里,然后才去拿手机。

      “看窗外。”听筒里,周晏清明净温和的嗓音带着笑意。

      闻霜茫然转头,柔和日光下,有细白的盐粒子飘飘落下,又似柳絮飞舞。
      她站起身,椅脚划过地板发出细微的划刻声,几步走到窗边,脸贴上冰凉的窗玻璃,惊喜道:“下雪了。”

      “嗯。”周晏清轻笑。

      闻霜眨了下眼,忽有所感,目光转向右侧,遥遥看见医院外科楼上一个穿白大褂的清朗身影。

      周晏清笑说:“现在看见了?”
      他是在调侃闻霜光顾着看雪,现在才看见他。

      闻霜连忙走出书房,转到阳台上去。
      这里是落地窗,周晏清也能毫无遮蔽地看见她。

      “早看见了。”闻霜不承认,用一把慵懒嗓音吹彩虹屁,“周医生好帅。”

      “嗯,知道帅就好好准备。”

      “……?”
      闻霜说:“大白天请你收敛一点。”

      周晏清语带困惑,“去海边看雪还要收敛什么?”

      闻霜:“……”

      他分明是故意让人想歪,然后又不认。

      闻霜语气晾凉,“哦,本来人家新买了两件战袍,有一件是蕾丝边,有一件只有几根细绳……要不退了吧。”

      “我错了。”周晏清忍俊不禁,求饶的速度不是一般快。

      闻霜嘴角压不住,感觉屋里的暖气温暖被调高了。

      她怕周晏清在楼顶上吹风受冻,便说:“先这样,等你下班后再说。”
      “好。”

      闻霜站在窗边,看着周晏清抬手轻掸了下肩上的雪。
      那人长身玉立,气质清绝,是能和雪色一争高下的另一种绝色。

      闻霜无声笑了下。

      等人从楼顶上下去了,她还立在原地。
      窗外空茫茫的雪花随风舞动,金色的太阳光笼罩,不等落到地上就化成了水珠。

      闻雪向学校请了长假,这学期剩下的半个多月以及寒假都会留在渝城。
      她说:“不是我良心发现,也不是怕闻有林再弄出什么幺蛾子。就是觉得应该留个人在渝城善后。你和闻冰都不适合,只能我来。”

      闻雪还说:“我、你和闻冰,三个人,三种惨法,说不上谁更惨。不过我要是你,三十万就算是买断和闻家的联系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来。”

      闻雪回渝城之后,闻有林很高兴地告诉她,闻霜的彩礼是三十万,并且暗示闻雪以后结婚,男方给的聘金也不能低于这个数。

      闻雪冷面冷心,没什么感想,就是觉得有一个这样的父亲是上天给她们三姐妹的惩罚。
      要是真有知晓前世的法术,她一定好好问问她前世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不幸。

      闻霜站久了,目光又开始失焦。
      下意识想去点烟。

      她有四五个月的时间没碰过烟,本来就没瘾,算不上戒。
      这次复吸也不是因为什么特别的原因。
      就是那天去医院看冻疮回来的时候,经过公寓楼下的便利店,很自然而然地走进去买了一包。

      公寓里住的人都不差钱,因此便利店里不卖低端烟,闻霜对lady没有执念,便随意要了包展示柜里相对最便宜的烟。

      时隔几个月再吸,尼古丁刺激神经,闻霜只觉得头晕、恶心。
      但奇怪的是,她从这种身体的异常反应里得到了一种病态的满足感。

      有点像抑郁症患者自残,因为痛所以感觉自己还活着。

      闻霜清楚这不是个好现象,所以她没在周晏清面前吸过烟。
      每次周晏清下班回来之前,她都会开窗通风,并且喷上足量的空气清新剂。

      闻霜回到书房从烟盒里倒一根烟,擦动打火机,长长地吸进一口,然后一边查看手机上有没有客户预约化妆师。

      四点多的时候,收到周晏清发来的消息,说是十分钟左右回来。
      闻霜一愣,立即把烟灰缸拿去浴室,手上这支燃了一半不到的细烟也扔进马桶,冲掉。

      争分夺秒地“毁尸灭迹”,一边在房间各处喷上清新剂,一边撕了一块薄荷糖扔进嘴里。

      听到门锁响起“指纹解锁成功”的女声时,闻霜靸着拖鞋小跑过去,扑到周晏清身上。
      “周医生,好想你!”

      周晏清猝不及防,往后退了半步稳住身形,两手稳稳托住闻霜。
      他垂首,鼻尖在她发顶上嗅了嗅。

      闻霜两腿盘在他腰上,两只胳膊搂着他的脖子,像个人形挂件。

      周晏清笑说:“刚下手术台,衣服不干净。”

      他有严重洁癖,每次下班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冲澡换衣服。
      衣服扔进洗衣机必须用衣物消毒液,要是哪次闻霜忘了放消毒液,他凭空就能闻出来。

      闻霜赖在他身上不肯下来,“那怎么办,我想你嘛。”

      周晏清弯唇,“这可是你说的。”

      他便用两手托着闻霜进了浴室,热气氤氲像下了一场热带雨。
      浴室有窗,就在浴缸旁,闻霜跨坐在周晏清身上,不经意间转过头看见窗外飘散的轻盈雪花,那个瞬间灵魂也一霎震颤,周晏清在温柔地惩罚她不专心。

      在这种事情上,他们一向不会节制。
      火势一旦燃起来,必须要把整片旷野都烧成灰烬才肯罢休。

      闻霜和他辗转到衣帽间,从柜子里拿出她新买的两件“战袍”。
      带蕾丝边的甜美纯欲,只有几根细绳的热辣美艳。
      闻霜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周晏清,指尖从他喉间的凸起轻轻划过,然后她往后抵着衣柜门,一偏头将长发都拨到一边,葱白食指被自己含住。

      周晏清在生活里是个再温润不过的人,此刻眼底却有了激猛的破坏欲。
      他很凶,闻霜很喜欢。

      玻璃柜门上留下模糊的身体印痕,分不清是谁的。

      周晏清把卧室的窗子也换成了单向可视的玻璃,外面天色已然昏暗,城市的灯光照亮纷飞的雪花,闻霜眼神迷离地趴在玻璃窗上。
      她回头,断续轻喃:“是初雪……我见过的、第一场雪……”

      周晏清俯身吻住她的唇。
      两人的呼吸和声音混合在一起。

      外面在下雪,屋内的雪融化成泉水,汩汩流动。

      事后,闻霜躺在凌乱的床褥上,抬起一只腿去踢周晏清,“都怪你,说好的去海边。”

      做贼的喊抓贼。

      周晏清横躺在在床尾,宽阔掌心就势握住她脚腕,笑道:“没说不去。”

      “现在就走!”闻霜出力少,得了滋养之后,干劲十足。

      周晏清被她拽着两臂从床上拉起来,推进浴室。
      这回是很清白的字面意义上的冲澡,两人一起。

      屋里太暖,闻霜对室外温度没概念,套了件吊带和毛衣后就急哄哄地要出门。
      周晏清把人捉回来,像拨莲子一样一件一件把她剥出来,看着她穿上厚保暖衣和羊绒高领毛衣才罢休。

      闻霜嫌弃保暖裤太紧,皱着一张脸非说连路都不会走了。
      周晏清好笑,什么也没说,背过身微微弯下腰。

      闻霜无声扬起唇,退后几步,助跑跳上去。

      周晏清就这么背着她去乘电梯。
      电梯门一开,里面的人纷纷看过来,闻霜在周晏清背上扭了几下,自己滑下来了。

      她嘴硬,小声跟周晏清解释:“我脸皮这么厚,才不是不好意思。主要怕别人不方便。”

      周晏清煞有介事地点头,“你说的对。”

      闻霜仰起头睨他,看见他嘴角勾起的弧度,抬手去拧他的胳膊。
      周晏清穿了毛衣和羽绒服,闻霜又没使力,怎么可能拧到他小臂上的肉,偏偏周晏清还要“嘶”一声,引得电梯里其他人再次循声看过来。

      闻霜无语,下了电梯之后鼓起腮帮子在前面走得又快又急。
      周晏清好整以暇,单手插兜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扫在后腰上的发丝,不禁又笑了。

      两人都没吃晚饭,周晏清便先把车开去餐厅。
      闻霜不想堂食,想野餐。

      周晏清提醒说:“海边风很大,下雪又冷。”
      闻霜“哦”一声,不说话了。

      周晏清只得吩咐服务生打包。

      闻霜瞥他一眼,转过头,对着窗外的雪景无声勾了勾唇。

      驱车去老虎滩,不到半小时的车程。
      八月份的时候,闻霜一个人看过这片海域,后来周晏清也带她来过几次。
      从夏天看到冬天,闻霜对老虎滩不算陌生。

      但车子开进海边公路,前后车灯寥寥,黑暗中只听得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闻霜忽然觉得这条路从没来过似的,她问周晏清:“确定是这里?”

      周晏清笑说:“到了。”

      冬天海滩没什么人来,景区管理相对宽松,白色林肯得以开到沙滩上。
      周晏清开了大灯,两束强光照射,浓墨般的海水瞬间变成深蓝色,点点雪花飘落,在亲吻海水的瞬间融化,被海轻盈地拥进怀抱里。

      远处的天是比海要淡一点的铅灰色,在空茫的雪落中和海连成一片。

      闻霜坐在温暖的车厢里,透过前面挡风玻璃,目光久久被海上的雪花吸引住。

      某个瞬间,她忽然开口:“我姐姐叫闻雪,我叫闻霜,妹妹叫闻冰。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名字的由来?”

      “没有。”
      周晏清很少听她主动说起家人。

      “有个成语你一定听过,叫雪上加霜。”闻霜说,“我爸妈很想生一个男孩,但是连续生三个孩子都是女孩,所以我妈妈给我们的名字是雪上加霜久成冰。”

      闻霜其实没说全,张瑞碧这一生怀过很多个孩子,生下来养在身边的有三个,送出去的有一个,还有好几个因为小诊所的医生检查出是女孩,还没出生就被打掉了。

      听起来很可笑,生男孩才能传宗接代这种观念,居然在二十一世纪的某些家庭里还如此根深蒂固。

      可这就是事实。
      大部分人吃饱了饭,不代表这个社会就不存在饥饿。
      我们信奉文明,却没办法让每个人都知情达理、与时俱进。

      一个观念的更新迭代,就像一场现代革|命,很多人在看不见的地方流血流泪。
      很不幸,闻霜三姐妹就是旧观念的牺牲品。

      她们都恨过怨过质问过为什么要生在这样的家庭,为什么要有这样的父母。
      可是她们都没办法全然地纯粹地去恨闻有林和张瑞碧。

      她们都做不到完完全全地把父母当仇人看。

      即便闻有林和张瑞碧说出的话、做出的事那么让人心寒。

      闻霜说:“我又不能像正常子女一样爱他们,又不能恨他们。我爸得了病,我很难过,可是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找不到正确的位置,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这是她最痛苦的点。

      她所期待的重新开始,好像并没有完全开始。
      她的灵魂,还有一部分深陷于原生家庭的泥沼里。

      闻霜没讲从小到大的经历,她并不想用一件件事实来论证自己是多么不幸、父母又是如何不堪。
      她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成绝对的受害者。
      闻有林和张瑞碧也不是生来就是现在这样的,如果换一个环境,他们也许就是一对智慧可亲的父母。

      她也不需要同情和怜悯,不需要有个支持者告诉她“你做的没错”。

      她难以自洽,过不了的是自己心里这关。

      周晏清不清楚所有事情的全貌,至今他都没有听闻霜说过为什么离开渝城。

      可他是完美的伴侣。
      闻霜不说,那么他就不追问。
      他用最温情的方式陪伴闻霜。

      任何时候只要闻霜需要,他都在。

      闻霜没有再说下去,她靠在椅背上,静默地看着窗外的雪。

      周晏清陪她坐着,过了会儿,修长手指伸到她面前。
      闻霜一怔,不敢相信他指节上夹的居然是一支烟,Lady玫瑰。

      “有点潮了,但应该还能抽。”周晏清笑说。
      这包烟是好几个月前买的,一直放在玄关的门边柜里,八月份闻霜来的那次他抽过两根,后来就一直放着了。

      他天生嗅觉灵敏,怎么可能闻不到闻霜身上残留的烟味。

      每个人消解负面情绪的方式不同,有人酗酒,有人嗑药,闻霜则是抽烟。
      他并不反对闻霜抽烟,但不想闻霜抽个烟还要背着他。

      周晏清想告诉闻霜的是,在他这里,她可以完完全全做自己。

      她的一切,好的坏的,他全盘照收。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chapter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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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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