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寻心》月净

143、养伤

　　“他们差点儿就真的杀死我了！”
　　“原来还觉得他们真只是保护我，原来是完全拦着我。”
　　灵玉自行包扎好了伤口，坐在主帅营帐中，对上首位的定远侯吐槽着。
　　而对方神情严肃，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空气一时间有些尴尬，她刚才故作轻松的神情也平静下来。

　　“你伤得很重，哪怕是很难跟上大军。”定远侯冷冷道，内心却是极为痛心。
　　灵玉那些关于“护卫是皇帝对她的考验”的鬼话已经传开，在京城，在这支刚刚启程的大军之中。
　　他知道这是谎言，是她想要顺理成章逃出京城，并跟着大军一起走所想出来的拙劣计策。
　　但她没想到的是，她会伤得这么重，那些人真能对她下死手？

　　“舅父不用担心，我早就准备了各种疮药，还到归元寺求了一支灵香，希望大师不会被怪罪，还有灵玉能够带来的灵气淬炼新生……总之以我的身体，很快就能恢复，不会有事。”灵玉拍拍胸脯保证道。

　　此刻，她在脖子上挂着、从不对外掩饰的灵玉已经塞进了衣服里，既是为了避免出城后过于引起一些人的注意，也是因为，出城的时候，那些人几度试图抢夺她的玉，若非如此，她也不至于伤得那么重。

　　没错，他们猜的是对的，她又开始了第二阶段的淬体，身体强度和力量又有了增长，并且这个过程还在进行中。

　　当然，她能摆脱他们，也不仅仅是因为身体上的提升，也因为，她从第一次发现自己被护卫和监视起，就一直在准备着这一天。
　　她并不确定这一天会到来，甚至多数时候都认为，这永远也不会到来，但她还是去做了。

　　她也会反过来暗中观察他们，寻找蛛丝马迹，和柳姐姐交手，打听一些可以透露的情况。
　　根据了解的情况，她先是在脑海里一遍一遍模拟可能的对战情况，在每天清晨的晨练中，一遍一遍演练这些应对招式。

　　她没有和人实战对练的机会，也不想透露自己的想法，只是这样忐忑地准备着。

　　虽然这用上了，并且大获成功，但她宁愿自己只是杞人忧天，宁愿这种准备永远都用不上。

　　她看着眼前这位一直以来似乎都十分值得信任的舅父，心中顿时产生了恐慌感，这不源于他做了什么，而是她内心忽然产生的、难以遏制的不信任感。

　　“您会把我送回去吗？”她清冷的声音回荡在中军营帐中，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
　　“不会。”他毫不犹豫地、简短而坚定地回道。
　　“那如果陛下派人来抓我，您会让他们带我走吗？”她大着胆子继续问。
　　“不会。”

　　灵玉的脸上绽放出笑容，心里想着，她就说啊，就算他是陛下，他也不能为所欲为，将在外，强行用什么君命，是大忌讳，所以她到这儿了，舅父没打算送她回去，那她就算是留下来了。
　　最后一个环节成功，计划通。

　　至于那些还在京城里的人和事，她也没什么可放心不下的。曲阳侯府还有侯爷夫人撑着，兵马司更是不会有事，一个离了领导就不能运转的衙门，那一定是有大问题的，兵马司很正常，两年的时间足够让几位新来的副指挥们熟悉事务，稳稳当当做好一切了，当然，他们后面会怎么样，就不是她能决定得了的。

　　辞官的信混在了一堆兵马司的奏疏中，一身官袍和官帽也留在了衙门里。
　　她现在是白身了。

　　“以我的实力、身份和资历，舅父能在军中给我个什么职位？”她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她要留在军中，总得有个身份。
　　“你未曾有过任何军中经历，任何职位怕是都难服众，就先当个普通兵卒。”
　　“啊？！”
　　“我怎么，我好歹在兵马司，也算是带过兵的，怎么也是个千夫长……”灵玉本能地争辩道。
　　“你那是带兵？”定远侯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

　　但他也没有什么磨炼她、让她自己领悟他意图的想法，而是直接道：“你既然出来了，就该知晓自己的职责，你是修道者，如你的狂言，你是要杀神的人，最重要的便是在大军决战的时候，和修道者的特殊卫队一起突袭苍狼神的神殿，眼下便是把你安排其中……
　　“不，还是先养好伤，你这样子，他们可是看不起。”

　　于是灵玉就开始在大军紧张的行军中，养起伤来。
　　她能在马车上休息，但她更喜欢骑马，这比马车颠簸要平稳得。
　　得益于她的背景，和她就算残血也依旧强悍的实力，没什么人会招惹她。
　　但她依旧感到极其不舒服。

　　她几乎每天，每时每刻，都能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异样目光。
　　只要行军一停下来，就会有人对着她窃窃私语。

　　尽管她已经穿上了普通兵卒的衣服，头发也紧紧地用绑带绑起，服饰与军中无异，但她一眼就能看出是女子的容貌，还是让她太过于显眼，这还是她已经化妆遮盖了自己白皙皮肤的结果。

　　但让她不舒服的地方，不是“注视”本身，而是他们的注视中带有的异常目光。
　　她不是没遇到过这种目光，甚至遇到过很多，京城里形形色色那么多人，总不能个个都是正人君子，也不能个个都聪明理性，不用下半身思考。

　　但那里是一个复杂的环境，每个人都更多地生活在他们自己的角色中，就算是最下流的地痞流氓也知道，他们是民，她是官。
　　但在这里，所有人的身份都有某种一致性。
　　这里不是一个纯粹的环境，各个层级的将领和兵卒们也并不全然扮演同样的角色，他们每天疲劳的行军过程中，就算是有各种征夫的协助，他们也要做大量的活计，但他们都即将上战场，即将与人进行生死搏杀，那种压力更容易激发人更加原始的本能。
　　即使敢对她投注目光的人按比例并不算多，也足够让她难受。

　　“我想找个招惹我的刺头立威，可居然一个都找不出来。”
　　灵玉又骑着马，遛到了韩曜的军队中，他现在是个百夫长了。

　　“侯爷治军严明，自然真没人敢招惹你……其实，我觉得你太敏感了，他们没有恶意。”韩曜耸了耸肩，像是完全不在意。
　　灵玉讶然，完全没想到韩曜会是这种反应。

　　“你认真的吗？”灵玉瞪大眼睛，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自己的这位朋友。
　　“为什么要问我，你想揍他们就揍，还在这里找理由作甚，你是什么身份？揍他们还需要理由？”韩曜反过来问道。

　　灵玉感觉莫名其妙：“你刚才还说了我舅父治军严明，这种军中私斗，军法官肯定会管的吧！”
　　“可你不是因为伤没好，所以还没正式加入军中么？”
　　灵玉一时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她要是动手了，岂不是和大军为敌？
　　而且以后的路还长着，她既然到了军中，也总是要习惯这一切。
　　还是得找个合适机会发作，军中可不能乱来。

　　“韩曜，我发现你有点儿变了。”灵玉忽然有感而发。
　　对方笑道：“军中锻炼人。”
　　灵玉摇摇头，骑马回到了主帅的亲军中，继续跟着行军。

　　一直到现在，她都没能见到舅父口中那支，她要加入的修道者队伍，也不知那些人究竟是怎样的实力，又有怎样的经历。
　　明明是个修道者，可她接触的修道者真的很少，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孤独感来源之一。

　　而现在的大军行进，真的是一件足够无聊的事情，行军，休息，扎营，生火做饭，基本都不会入城。

　　春天出征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出现越往北走越冷、草木越来越稀疏枯黄的荒凉感，而是会因为天气变暖，水草丰茂，而依旧能感受到这种万物生长的生命力，让人觉得，往北走，也是一件有希望的事。

　　皇帝最终还是没有下令让灵玉回来。
　　这毫无用处，且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当那些人问他，是否还要派人继续跟着保护她时，他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摇头。

　　他觉得她需要被看顾，所以之前一直派人暗中护卫，但她只认为那是监视，既然如此，那也不必费这个心思了。
　　看她自己能不能应付吧，等她知道疼了，也许就会明白了。

　　大军中的那支修道者军队，个个都不是善茬，他们也自然有军中悍将那种凶悍气质，不会顾忌她的出身。
　　这其中若是有人看上了她那块灵玉，会不会动手，还真不一定。

　　定远侯作为主帅的威严不容侵犯，但他们肯定有的是办法绕过去。
　　他开始有些期待起来，并且安排人每隔几日都要向他汇报灵玉的行动。

　　其实，因为王宜春这个女修的存在，他真的对女修这个群体有所改观，认为她们有可能完全凭借自己闯出来，而不必全仰仗家庭对他们的支持。
　　她们也许不必成婚，不必拘泥于固有的路线，不必活得像大多数普通修士一样。

　　忙碌的一天，没有时间码补更，不过精神状态有所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