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精神病院卷宫斗》火与鹤

70、第 70 章

　　整个后宫空荡荡的，宁远提着裙摆，在青石板小路上极速穿行着，步履匆匆。

　　她默念着“千万不要出事”，一边高呼着后宫娘娘们的名字。

　　可她的声音只在空荡荡的宫殿中回响着，并没有带来任何的回音。

　　宁远头皮发麻，游走在一个个熟悉的地方，却并没有看到嫔妃们的影子。

　　怎么办。

　　不会出事了吧。

　　宁远又是惊惶，又是无措，只觉得脑海一片混乱，只是胡乱地走着，毫无方向。

　　却不想，在墙角处，正与一个身影撞了个满怀。

　　那人揉着脑袋，看到来人，惊呼一声：“宁宁！”

　　宁远定定地抬头看去，冉贵妃摸着脑袋瞧着她，笑道：

　　“你这是怎么啦？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鬼样子？”说罢，递来一面铜镜，宁远低头一瞧，镜子里的自己披头散发，满脸写着憔悴与惊惶，并不像个娘娘，倒如同个乞儿似的。

　　原来方才不过是虚惊一场，看样子，后宫的娘娘们至少此刻是安然无恙的。宁远此时又是欣喜、又是激动，搂着冉贵妃的脖子，只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冉贵妃云里雾里，问道：“宁宁，你这是怎么啦？”

　　宁远擦干眼泪：“宫里的其他娘娘们呢？”

　　冉贵妃答道：“都在椒房殿里呢。宁宁，都怪我忘了告诉你，今天发生了好多事，比如......”

　　宁远打断她：“等我们到了椒房殿，你再告诉我吧。”

　　冉贵妃闻言愣了一愣，很快地答应下来：“好啊。”

　　她们朝椒房殿走去，冉贵妃还是寻常那副样子，一会儿摘下一朵凤尾花，别在自己耳边，一会儿又去摸摸树皮，走在路上一蹦一跳，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而宁远却惊魂甫定，回想起今天的经历，只觉一阵胆寒。

　　到了椒房殿，众妃还是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地喧闹，见宁远面若寒霜地走来，枫皇后有些惊讶地问道：

　　“宁宁，怎么啦。”

　　钰嫔也放下书卷，看向宁远。

　　周遭还是和从前一样热热闹闹的，有人在玩投壶，有人凑成一桌打叶子牌，可宁远此刻脸色惨白，从皇宫中逃脱的那个场景历历在目，被透支的勇气早已销声匿迹，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后怕和不安。

　　她僵在原地不动，也忘了答话。

　　冉贵妃伸手在宁远眼前晃了晃，摇摇头道：“我今天看到宁宁，她就变成了这幅样子。”

　　她点点宁远的肩膀，“宁宁，你哪里身体不舒服吗？”

　　冉贵妃还在嘻嘻哈哈地晃着宁远，似乎是在开着玩笑，而枫皇后和钰嫔似乎预料到了什么一般，满脸凝重。

　　晃了半天，宁远都毫无反应，冉贵妃干脆在她耳边打了个很响的响指。

　　“宁宁，快醒醒！”

　　宁远似乎大梦初醒一般，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三人。

　　片刻，她颤抖着问道：“今、今日，你们都去哪里啦？”

　　冉贵妃不解地皱起眉头：

　　“今日？哦，我在路上正准备给你讲这个来着。今天一大早，不知道皇宫里的人抽什么风，非要说皇上的一块什么珍贵的令牌丢在后宫里了，很多太监把后宫里的所有娘娘们带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说要我们先离开后宫，等他们派人找到令牌了，再放我们回去。”

　　顿了顿，冉贵妃又说，“我跟你讲，那破地方又冷又湿，我们在里边冻得要死，又没有东西吃，连一口水都没有，而且环境还怪渗人的嘞。我们等了好久好久，结果过了一会儿，来了个太监，告诉我们令牌找到了，我们都很生气，什么破东西，也值得这般兴师动众，这不是耍我们么？”

　　冉贵妃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宁远的脸却一点一点变得惨白。

　　也许，从始至终，就并没有什么遗落的令牌。

　　那只是一个幌子。

　　皇帝动了杀心，这件事，也许太后知道，也许太后不知道。

　　但，慎刑司是什么地方？

　　掌刑之处，称做人间炼狱，也毫不为过。

　　但倘若，倘若她今日在太后和皇上面前，承认了后宫众妃有病，那么，彼时彼刻，将会有什么等待着一无所知的她们？

　　宁远已不敢再想下去。

　　冉贵妃还在喋喋不休地吐槽着今天的遭遇，像是当做一场寻常的小事那样抱怨着。

　　枫皇后和钰嫔都注意到了宁远的不对劲，枫皇后皱着眉头，率先发问：“宁宁，怎么了？你的脸色好差。”

　　宁远颤抖着喃喃道：“我、我、我.....”再说，却已是满眼泪花。

　　枫皇后与钰嫔对视一眼，脸色凝重，似乎都从这只言片语中意识到了什么。

　　钰嫔淡淡开口：“宁宁，我们到寝殿说话。”

　　宁远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随着钰嫔她们掀帘而入。

　　到了寝殿内，枫皇后点上了安神用的龙诞香。

　　一缕青烟升起，带来了某种定人心魄的香气，宁远坐在床榻上，大口呼吸着口气，才慢慢从惊恐中恢复，渐渐地定下心神来。

　　她一五一十的对着枫皇后、钰嫔和冉贵妃讲述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

　　枫皇后和钰嫔听完，皆是很凝重地坐直了身子。

　　冉贵妃却是惊讶万分，显然还没意识到危险所在：“这么说，狗皇帝是要告状，往我们身上泼脏水，说我们都是疯子，最后将我们赶走？太可恶了吧，宁宁，多亏有你。”

　　钰嫔倚着墙，静静地说：

　　“不止，他应该是想杀了我们。”

　　冉贵妃满面错愕，接着，也渐渐回过味来，扬声道：

　　“那他们说什么令牌丢了，不会也是哄我们的吧？把我们拉到一个那么阴间的地方去，不会就是等着宁宁一承认我们是疯子，就立马把我们斩立决......”

　　话说一半，便被宁远紧紧地捂住嘴巴。

　　枫皇后与钰嫔沉默地对视一眼，缄默不语。

　　此时，在场的四人已对这事心知肚明。

　　四目相对，气氛陷入沉寂。

　　寝殿烟雾缭绕，熏香燃烧着四人各自的心事。

　　半晌，枫皇后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这天要来。”

　　钰嫔冷笑了一声：“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波及的范围这么广。我从前还觉得可能是我们之中的几个人可能会面临危险，未想到他是想把我们全杀了。”

　　冉贵妃很大条地问：“我们就这么讨厌吗？”

　　三人这么一说话，好像是在讨论一件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沉重的氛围登时被打散了一些。

　　宁远蓦然想到，钰嫔曾告诉她，她有一个遍及皇宫的情报网，而枫皇后，早就未雨绸缪，已经制作起了爆破弹。

　　她们是不是早有准备？

　　既然做了准备，是不是就有生的希望？

　　宁远愣了愣，慢慢地问道：

　　“娘娘，你们是不是......早有准备？”

　　枫皇后挠了挠脑袋：“算是吧，不过不是很清楚后续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就对了。”

　　钰嫔不置可否：“嗯，有风险，但不会坐以待毙。”

　　冉贵妃嘿嘿一笑，脑袋一抽，又开始说起了不合时宜的烂话：

　　“不如我们用炸弹把皇帝炸死，再领导农民起义，推翻封建制度，建立.....”

　　话未说完，钰嫔很认真地纠正：“不对，你的方案不行，在生产方式没有更新之前，生产制度的巨变只能是昙花一现的空中楼阁。”

　　冉贵妃当即反驳道：“按照历史推断，现在已经到了封建制度的晚期了，在西洋，蒸汽时代应该已经轰轰烈烈地开展了，我们不如把狗皇帝暗杀了，然后自己登基，开放贸易往来，慢慢过度不就好了么？或者实在不行，没办法贸易，你们不都是学工科的吗，就不能徒手搓一台？”

　　枫皇后托腮，慢悠悠地说：“我觉得这个方案不错，或者不如大胆点，直接走向共和，你们觉得如何？”

　　宁远：......生死关头就别讨论这个了啊喂！

　　听着三人不着边际地胡说八道，宁远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她这个局外人都觉得心惊胆战。

　　这几个人，有没有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啊！

　　看着宁远快要急哭了的表情，钰嫔罕见地笑了笑，对她说：

　　“宁宁，别担心我们。你还记得吗？我们本就是稀里糊涂来到这个世界的。其实不管是哪个世界，我们都是稀里糊涂地来，稀里糊涂地走，我们本就是残次的人，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起码不下五次地联想到死，甚至有人已经付出了实际行动。”

　　顿了顿，她又说，“我们都不知道死亡背后的是什么，或许是一片虚无，又或许一睁眼，便是我们的现实世界。这世界总是这么离奇，毫无道理，令人搞不懂为什么，但你无须害怕，宁宁，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让你受伤的。”

　　沉默寡言的钰嫔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像是要把今生今世所有的话都说出来。

　　“想开点，最坏最坏的情况，我们都寄了，可也许一睁眼就又回到了我们的世界呢。”

　　可宁远却更想哭了：

　　“我只是不希望你们遭遇意外。”

　　不希望你们遭遇不测。

　　......更不想离开你们。

　　我不要接受一个没有你们的世界。

　　对我来说，这太残酷了。

　　可这后半句，宁远却并没有说出口。

　　她只是看着这三个曾经与她亲密无间、密不可分的人，感到一阵泫然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