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鸡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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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累死我了。”凝画将头上的霞冠和珠钗全部取下，顿时头顶轻松了许多。
南陌坐在她身边，默默将这些收拾到座位底下，防止绊倒或者扎到她。
“给。”
凝画的眼前突然出现一条折叠整齐的玄色手帕，抬眸便触到南陌温和的眼眸，她笑着摆手道：“不用了，我没流汗。”
南陌抿着唇，没有将手帕收起。
下一刻，凝画就觉得手腕处传来一股温暖，是南陌握住了她，在她错愕之时，南陌已经执起她的手，用手帕，一根根，将她手指上沾染的鲜血擦干净。
南陌低垂着头，从凝画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绷着的唇角。她敛眸望向自己的手，滚烫的鲜血已经半干涸，像是不小心倾倒的胶水，黏附在手上时其实有一些些痛感的，但刚才一路紧张，凝画倒忽略了这微弱的痛感。
鲜血越擦拭，晕染的地方越多。凝画向后缩了缩手，道：“我回去再洗好了，不然又糟蹋了一条手帕。”
“……不行。”
一向很好说话的南陌今日却异常固执，凝画见状也只好任他擦拭。
他不停轮换手帕干净的地方，仔仔细细将凝画手上的血迹全部擦拭干净。但这样并没有让他绷紧的唇角稍微松弛下来。
“啊……”
他们对面，莫可亚半合着眼，他动不了，胸膛处的窟窿还暴露在空气中，汩汩地留着鲜血。
即使已经很虚弱，他的唇瓣依旧挂着一丝嘲讽的弧度，他看着两人的互动，忍不住开口道：“这段时间和我在一起…你一定恶心坏了吧…？”
这话像是在对凝画说，又像是在嘲讽南陌。
果然南陌身子一僵，随后眸子里一直压抑的愤怒终于爆发出来，他抽剑直指南陌喉头，冷道：“闭嘴。”
“呵……”莫可亚丝毫没有畏惧，反而畅快地笑了起来，只是喉咙里都是血沫，一笑便咳嗽起来，胸膛处的血流的更多了。
能恶心到南陌，倒是他今天唯一顺遂的事了，即使吃力不讨好。
“……还行。”对面的凝画突然开口。
出乎莫可亚意料的，凝画手撑着下巴，表情十分轻松自然。她身上还穿着喜服，嘴唇上口脂鲜艳，若不是身上剧痛在刺激他，莫可亚还以为自己回到了一个时辰前，那时候，凝画正准备梳妆，还在对他微笑。
“好吃好喝的，天天清醒地逗逗你，然后看到事情朝着自己计划的方向一步一步发展，还蛮有趣的。”
“嘿嘿。”
这声“嘿嘿”直接绝杀。
莫可亚眸子里岌岌可危的得意终于崩塌，他艰难地转过头，不再看凝画脸上毫无负担的笑容。他不想看也不敢看，高傲一世的他第一次有了害怕的东西。
凝画的笑让他无地自容，让他觉得刚才恶心南陌的自己像个笑话，让他觉得这段时间的他都是一个笑话！
到头来在意的只有自己。
真是……蠢透了……
将莫可亚遣送到衙门之后，凝画在衙门院子里对着天空用英文道：“刀上有特制的毒，三日后我自会将解药送到衙门。不要惹事，想必你们也不想让闵朝的人都知道大不列颠的王子殿下来了吧？”
这自是对那些暗卫说的，他们都已经跟到这儿来了，肯定会有所动作，这样捏紧他们的命脉，也好能暂时压制他们。
其实刀上没毒，不过既然是王子殿下，想必他们也不敢拿莫可亚的性命赌，就算猜到是假的，在她来之前也不会轻举妄动。
做完这一切，凝画才开始往外走。南陌跟在她身旁。
她这一身婚服实在冗杂繁重又显眼，街市上不少百姓瞅着衙门的大门往里探。百姓们不认识莫可亚，自是不知道他今日成亲之事。
他们被凝画的婚服吸引，好奇是哪家的新娘子往衙门里跑。
凝画注意到门口的人，忙低下头，她是做生意的人，传出闲言碎语对食肆没有好处。
她戳戳南陌，示意他也赶紧低头。
食肆就在衙门对面，就算他们俩再低调，进了食肆还是会引起旁人怀疑。
不过凝画别无他法。
一筹莫展之际，南陌突然转到她身前将她挡住，凝画疑惑地抬眸，正对上南陌沉稳的眸子。
在很多事的处理上，南陌是非常可靠的，这次的计划也是有了南陌才得以快速顺利地进行。
他道：“交给我吧。”
下一瞬，凝画只觉得身体突然腾空，接着便撞进一个宽阔的胸膛，散发着淡淡皂角香气。这让她突然想起前不久的夜里，与南陌重逢的那一晚，他就是这样抱着她过城墙的。
凝画把脸埋进南陌怀里，放心把自己交给他。腾空在屋脊上飞还是第一次，有些像坐游乐园里的旋转飞椅，凝画紧紧攥着南陌的脖子。
两人沉默了好一阵子，凝画突然感受到南陌胸腔震动了几下。
她抬起头靠近他，问道：“你刚在说什么？”
“对不起……”一句句道歉和着风声窸窸窣窣传进凝画的耳中，凝画一怔，以为南陌还在自责她被绑架的事，脱口而出安慰道：“没事儿，都过去了！”
可小臂处突然感受到一滴滚烫，她不可思议地向上看去——
南陌哭了。
南陌哭了这件事对凝画冲击不小，在海里捞出他的时候，身上的伤浸了海水那么疼，他没哭；当初他伤才好一点，她便赶他走时也没哭；闯进莫可亚府里的那一天，她拒绝回去他也没哭。
偏偏这个时候哭了。
凝画急忙松开南陌脖子，轻轻擦拭他的泪痕，有些无措道：“哎呀，真的不怪你呀，是坏人做错了事，你为什么愧疚，当时游园会也是我自己要一个人回去拿糖画的，被甄树绑架也是因为我自己没保守好秘密，和你一丁点关系都没有！相反，我还拖累你又麻烦你了呢！”
可南陌垂眸看了一眼她的手，突然道：
“你从前杀鸡都让我来的。”
从前杀鸡都不敢的人，现在可以面不改色将刀刺入别人胸膛，可以想到凝画是有多恨莫可亚，她有多恨，就说明她在甄树那里受到的折磨有多痛苦。
云含说是凝画带着她逃出来的，她们杀了地牢的守卫们。
凝画还想吧啦什么，但一张口，发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从地牢逃出来后，她看似一切正常，平静地养伤，平静地报复莫可亚，但午夜梦回，地牢里的死人场景总是让她吓得满头是汗。
她开始自我怀疑，怀疑自己是个心理变态，是那种危害社会，践踏法律，令人闻风丧胆的杀人狂。
若是有朝一日她回了现代，她还能不能同他人一样谴责那些杀人犯。
这种矛盾纠结一直压在她心头，她又始终不知道该和谁说，然而这个时候，南陌却主动提出来了。
“南陌，我这样是不是很恐怖……？”
“你说…若大家都知道我杀过人，还会来我们食肆吃饭吗？”
凝画重新搂紧他的脖子，将自己蜷缩进南陌怀里，疯狂汲取他身上的皂角香味，以此来缓解她内心的恐慌。
南陌摇摇头，问道：“那你觉得我可怕吗？”
“当然不！”
“我是镖师，执行任务的时候难免会取人性命，一开始当然害怕，但他们是强盗，是劫匪，不杀他们，那死的就是自己。”
南陌继续道：“我不会因为杀人而骄傲，也不会因为杀人而大变性情，随意伤害无辜，我依然有自己的处事底线。”
“你不害怕我，还让和大家在一起，这便是最好的佐证了。”
——
转眼间两人到达了庄子里，南陌挑偏僻的路将凝画送回了家。
他待在院子中，将那条沾满莫可亚鲜血的手帕烧了。再回头，凝画已经换好寻常衣服走了出来，手上还拎着大公鸡的翅膀。
公鸡踢蹬着脚，但就是挣脱不出来。
“哎呀，我特地挑了一只肥的，今晚做顿大餐，咱们要好好聚一聚！”
凝画把鸡捧到南陌跟前，不好意思地笑道：“不过还是得麻烦你杀鸡了，我发现我还是不敢。”
她的心情在被南陌开导后已经好多了，刚刚又特地去抓了只鸡，发现自己还是不忍心下手后，凝画彻底抛开了那个情结。
事实证明，她还是原本的她。
南陌会心一笑，轻松将鸡提了过来，道：“食肆已经好几日没有出新菜了，客人们很想念你。”
“切，难道只有客人想我吗？”
凝画也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紧接着根本就没过脑子便一下子秃噜了出来。
这话一出口，两人俱是一愣。
凝画赶紧红着脸轻咳两声道：“呃我的意思是，阿娘，郭爷，翠香，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小六还有小团子肯定也想我了！”
这段话里基本包含了食肆里所有人，却唯独少了南陌，反而有一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南陌没忍住笑出了声，凝画的脸涨得更红了。
在凝画看不见的地方，南陌的耳尖悄悄红透，他只觉得全身血液突然沸腾起来，喧嚣着让他说出那一句话。
手中的鸡突然没由来地打起了鸣，盖住了南陌的那句：“嗯，我也很想你。”
作者有话说第54章 鸡鸣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