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夜谈 ...
-
梦乡的昼夜交替规律和林乔原本所在的世界没有区别，她在房间小憩了一段时间，等到外面的天色彻底暗下去才睁开眼。
她需要尽快摸清离开的方法。精灵的城堡与虚无之海相隔着一片原始森林。来的途中林乔没路上发现任何标记，具体的路线还需要她探索。
可以的话，最好是胁迫精灵沙朗带她离开，比起天真如幼童的露米，他的心智显然更加成熟。
但现在的力量应该还不够。林乔摊开掌心，手中升起的魔力光点稍微膨胀了些许。
原本她是计划在押送途中杀掉人族守卫潜逃，一边学习人族的魔法一边恢复力量。在这个世界，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独特的天赋，人族的魔素亲和性最高，能够使用魔法。而矮人则擅长冶炼与锻造，力大无穷的同时手艺精巧。兽族是天生的猎人与战士，行动灵敏，部分还有夜视能力。
至于魔族，则是一群无法从血统上归类的魔物，大部分智力低下只有本能反应，拥有魔力且攻击性极强，是各国都需要定期讨伐和清理的对象，而从众多魔物中诞生的人形智慧生物，被称为魔王。
传说这个世界每过一段时间便会出现一个魔王，敢于讨伐魔王的则被称为勇者。由于近百年来的勇者一直是人族，间接导致了三大种族的不平衡发展。
回忆着多次轮回中积攒的一点异世界常识，林乔走到房间的露台，扶着栏杆向下看，露台距离地面有相当一段高度，无法直接跳下去，但旁边有一段适合攀爬的树枝和藤蔓，粗略看去足够牢固。
林乔把裙摆和袖子扎起，翻过露台攀上树枝，夜晚的时间她准备全部用来探索，白天休息正好可以避免和精灵过家家。至于神出鬼没的希琉和含糊其辞的沙朗，她则懒得和他们打哑谜。
林乔手脚麻利，很快下降到离地面二、三层楼的高度，她踩着建筑的屋脊小步快跑，在树干上留下标记以便返回，在跳过两个有些距离的屋顶间空隙的时候，她很不幸地错估了自己的跳跃能力，在半空中失重直直摔向下方的地面。
她迅速抱住头部，青草地面柔软，运气好的话她只会挫伤肌肉，以现在的魔素量自我修复只需要三十分钟。
但身体并没有如预想中地砸进泥土里，林乔睁眼，头顶庞大的树冠在夜风中变成一团轻轻摇晃的黑影，深蓝的天穹上洒满星光。精灵王雪白的发丝飘起，像月光织成的锦缎。
林乔移动视线，与一双绿眼四目相对。
希琉保持着双臂伸出接住她的姿势，平静地开口：“按照人族的作息，此时你应当在睡觉。”
林乔：……
如果不是实力过分悬殊，她现在会选择一拳挥过去使用物理记忆清除术。
她摊牌直言：“放我走。”
希琉摇头，表情不变：“不行。”
一堵墙的感情恐怕都比他丰富，林乔想。
“那就放我下来。”
“放你下来，你会跑。”希琉轻叹，周身白光微闪，下一刻林乔便整个人掉进软绵绵的被褥之间。床顶的帷幔落下，希琉站在床边淡淡道：
“睡觉。”
传送魔法？不用吟唱也不用法阵？
早前沙朗在人族皇宫内使用的传送魔法也不需要吟唱，展开的法阵也与一般人族魔法师的完全不同。
精灵族的魔法天赋恐怕在人族之上。
“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林乔皱眉：“为什么只有我？”
“这里不好吗？”他们隔着纱帐对话，希琉问：“你不喜欢？哪里让你不满意？”
“哈？”林乔莫名其妙：“我在问你为什么关着我。”
“我要让你成为精灵族的圣女。”希琉石破惊天地开口：“五天后，在众精灵的见证下，我会将你转化为真正的精灵。”
林乔：……？
这家伙在说什么？她为什么听不明白。
“届时，你将拥有我一半的寿命与力量，与我共享永绿森林的所有权。”希琉的声音平静得毫无波澜，砸下的信息量却足够在林乔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她真心实意地开口：“你脑子有病吧。”
俊美的精灵王罕然地沉默了，两人隔着纱帐对峙许久，他疑惑地开口：“你不喜欢？”
“我为什么要喜欢？”林乔扯开纱帐下床，步步逼近与他对视：“我说了半天我要离开，你听不懂？”
“我不能让你离开。”希琉垂目避开她的目光。
终于把真实目的说出口了。
林乔冷哼一声，正准备再开口，希琉忽然抬手托住了她的侧颊。
——“睡吧。”
那声音仿佛是从脑子里传来的，林乔不防两眼一黑，意识被强烈的睡意卷入黑暗。
居然……耍诈……
希琉伸手接住她脱力倒下的身躯，沙朗的身影从暗处浮现，他惭愧地低下头：“抱歉，王，她下午一直待在房间内，我以为……”
“不必自责。”
希琉垂下头，长发月光似地倾泻在怀中女人身上，俯身将她抱起。比起纤小娇弱的人族圣女，她要成熟许多，眉目虽清秀端正，但与纯美天然的精灵也无半点相似，将她强行囚禁在梦乡是个非常勉强的决定。
但他有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的理由。
“这五天，看管好她。”希琉将林乔放回床上，眸色微深：“无论如何，要确保她参加仪式。”
“是，王。”沙朗躬身答道。
……
一夜无梦，林乔再度睁开眼时，阳光已从窗口洒入，勾勒出纱帐外两个对坐的身影。
“谁？”她警惕起身，背手勾指作爪，暗色的光团在掌心跃动。
“是我，沙朗。”高个的人影站了起来：“奉王的指令，从今天起我将作为您的侍卫保护您，我族的圣女大人。”
那称呼仿若一口巨钟在头顶磐响，嗡鸣之声几乎撕碎耳膜，让林乔手中光团倏得散去。如果此时沙朗掀开纱帐，便能看到她眼中阴鸷凝实的杀意。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我有自己的名字。”她冷淡道，起身下床，看向坐在桌边的另一个精灵。
那是个精致如洋娃娃般的翠发少年，开口比露米沉稳许多：“你好，我听露米说你叫乔。”
反正比什么圣女好听，林乔姑且应了：“嗯。”
“我代替露米照顾你，我叫德文。”翠发金眼的德文对她点头，双手奉上一盏清亮的液体：“请喝。”
“这是什么？”林乔抗拒。
德文一眼不眨：“花蜜。”
“什么功效？”
“让你失去行动能力。”
听到少年一板一眼的回答，林乔转向沙朗，眼神中带着问询。
沙朗尴尬地笑道：“我族不会撒谎，确实如此……”
林乔哂笑：“这也是希琉的命令？”
德文拧眉：“谁许你直呼王的名讳！”
林乔无视少年的不满，拿过杯盏问沙朗：“喝下去会怎样？”
“只是会削弱你的体力，希望你不要逃跑而已。”沙朗答。
林乔轻呵，将花露一饮而尽，杯子丢给德文转身便向外走。
沙朗无奈示意气鼓鼓的小孩一同跟上。
行不过百步，林乔便感到明显的疲惫，这点距离甚至都不够她走到建筑外，更别提爬上爬下了。
“呼……呼……”林乔扶住墙壁，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沙朗从旁托住她的手臂，表情看起来欲言又止。
德文抱着手臂在一旁冷眼：“都说了会没力气。”
林乔喘匀了气，挺直身体，瞥他：“人族的囚犯都有定时放风的安排，没想到精灵族缺乏这种简单的常识，第一次当坏蛋吗？”
德文睁圆了眼睛，气得脸颊微红：“你说谁是坏蛋——”
“圣、唉，乔小姐，请不要这样对精灵们，他们只是在执行王的指令，并不想伤害你。”沙朗闪身隔在他们中间打圆场，试图安抚林乔：“王也只是怕你像昨晚那样会受伤，不得已用了这样的办法，请你理解。”
“昨晚？昨晚你也在？”林乔从他的废话中捕捉到关键信息，看向他：“你从昨晚就开始监视我了？”
沙朗无言地看着她，目光哀伤而无奈，一缕柔软的卷发滑到他光滑的额头上，让他看起来像做错事但决计不改的大型犬。
再与这些固执的精灵争辩毫无意义。林乔想，她必须想办法逼希琉放走她。
“知道了。”她闷声答，扶着沙朗的手转身：“我累了，我要回去。”
回到房间内也无事可做，林乔坐在窗户边发呆，德文像条应激的小狗似地盯着她，沙朗守在门外，如此相对无言地迎来了第二个夜晚。
入睡前，沙朗又端来一盏花露，宣称有助睡眠，林乔喝下不过三秒整个人便倒进了床上，昏死得彻底。
德文看着睡过去的女人瘪瘪嘴，走出房间对沙朗抱怨：“沙朗，我讨厌她，她真的要做我们的圣女吗？我觉得我们有王就够了。”
沙朗摸摸他的头：“王自有他的道理。待到仪式完成，我们都会明白的。”
第一日、第二日、第三日，林乔乖顺得一反常态，每天在走廊漫无目的地闲逛直到自己累得走不动才在沙朗的搀扶下回房间休息。
德文嘀嘀咕咕：“她准没怀好心。”
沙朗摸摸爱看奇幻故事的小孩脑袋，无奈地微笑。
毕竟他实在无法和德文解释自己与王是如何不讲道理地将异世界来的客人强行带走并软禁的，这种行为会招致反抗并不稀奇，更别提林乔是个格外坚定的成年女性。
所以沙朗也不得不认同德文的看法，林乔的反常让他感到担心。
在隐隐的不安中，梦乡的众精灵们迎来了圣女加冕仪式。
作者有话说第4章 夜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