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尝辄止》林雀归栖

21、第二十章

　　“谈何容易……”沈璃嘟囔着，难忍心头燥热，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前段日子，你见过千机和清夜了吧。”观月笑看她一眼，捋了捋胡须。
　　“你怎么知道？”沈璃瞪大了双眼，不禁狐疑。
　　“你身上有他二人的气息，”观月答道，“若不是见过他们的真身，是不会沾染上神的气息的。”
　　“不是真身，”行止摇头，眼神不明，“是转世。”
　　“不是真身么……”观月沉吟，半晌却仰天轻笑，“天道啊……”
　　他二人似在打哑谜，让沈璃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行止再次忽略了她的疑问，起身已是准备原路返回了。
　　“吾友观月……”
　　院门口，行止在踏出门槛前回了头：“珍重。”
　　一脚跨出，沈璃只觉周身一轻，眼花缭乱间，她只能感受到自己被行止紧紧抱在了怀里，几息之后，两人又回到了岛上沙滩处。
　　这样一番折腾，行止已是力竭，他跌坐在地，喘息着道：“阿璃，我知你有许多疑问，但此时我不能与你解释，你且信我。”
　　他这个样子这幅神情，沈璃哪里还有那许多疑问，只一味地点头，便要助他调息身体。
　　“不，现在不是疗伤的时候……”行止却摇头，以手撑地，艰难咽下喉间痒意，“你去……去把清夜与千机带来，快去……”
　　他推着沈璃走，自己却跌向一旁。
　　从墟天渊消失以后，她便未见过行止这幅模样了。他叫她去找清夜和千机，沈璃心下微动，隐隐的有些察觉他想做什么，但就此离去，她确然也放心不下。
　　一声凤鸣之中，沈璃的真身振翅高飞，冲着海面吐出一道烈焰直抵东海龙宫，便向西而去：
　　“行止，你等我……”

　　烈焰在龙宫炸了东海龙王两张案几，惊得他连滚带爬地上了岸，正看见行止跪在砂石中，咳得头都抬不起来，面前已是一摊血迹。
　　“神君！”老龙王连忙上前扶起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方寸大乱，“这可如何是好啊！”
　　“碧苍王此去需半日左右……你且在此处……助我守住此阵……”行止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唇边还有鲜血在滴滴落下，他却漠然用袖子一把抹去，而后盘膝而坐，闭起双目，双手结印。
　　龙王四下环顾，却不知他说的“阵”在哪。
　　弹指间，风起云涌，行止身下似有金光点点，细看去，整座岛屿都被圈入其中。
　　行止一席素衣端坐，身下金光渐盛，笼罩着他仿若天人，那龙王何曾见过此种光景，一时间竟看得有些傻了，可他马上便回过神来。
　　若非伤重，这样的场景中上古神是决计不该血染长衫的，龙王一时无法，只得走去他身后坐定，掌心翻飞，双臂却是一顿，他犹豫着，似有些舍不得自己的修为一般，但只一瞬便双掌按在了行止背后：“神君，得罪了。”
　　倏而，金光自行止怀中冲天而起，乌云裹挟着暴雨而来，海面凭空起了滔天巨浪，一时间天地突变。

　　沈璃的真身飞行极快，不过两个时辰便回到了那处荒山上的道观中，此时已无暇分神掩饰自己的身份了，但见千回道长自后山上背着竹篓而归，在他震惊的目光中，沈璃一掌劈在他的脖颈处，扛起人便要走。
　　这时就没空再施法拘着湖鹿现身问清宁在何处了，她一步踏出道观，下一步赤羽枪已经“铛”的一声掷于山间，几个呼吸间，周围的地仙便都来见她。
　　“我来寻一位道人，名唤清宁，他身在何处？”沈璃眉宇间自是碧苍王千百年征战累积出的煞气，地仙们吓得大气不敢出。
　　“我知道。”有只手颤抖着举了起来，那是个白胡子老头，抖着嗓子回答：“在距此地西南方三百里的一间道观里。”
　　他话音刚落，沈璃的身影已不见，徒留一句“他日必有重谢”在半空中回荡。
　　如法炮制，她打晕清宁道长，而后真身再次显现，两爪裹着二人化为天际一道红光，向东而去。

　　沈璃带着两个凡人，却只用了一个半时辰便回到了东海边。
　　踉跄几步，她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去，为求速度，她再次燃了性命。
　　金光大阵中，行止脸色已是惨白，唇角隐有血迹，但他身后是东海龙王的气息，倒是助他坐得稳些。
　　踏阵而来，沈璃再也扛不住肩上的两个凡人，却犹自做到了将二人轻轻放下，再向前几步，跌在行止怀里。
　　“你我夫妻这般模样，如何斗得过九婴与毕方？”她用额头抵着行止的胸膛喘着粗气，轻声嗤笑道，“也罢，左不过，一条命而已。”
　　身后已听得到那两妖的声音，想来已是离得很近了，沈璃一手撑着长枪，刚要起身，脑后却被一只大手轻揉了两下，而后便听得头顶一声叹息：
　　“笨阿璃，不过区区两只妖兽罢了，如何能用你的命相抵呢？”
　　神力自行止身上腾然而起，不似先前那般微弱，也比初见之时更盛，他抬手一指，昏迷着的千回与清宁也纳入阵来，两人身下皆有金光升起，像是流水一般冲刷着两人的身躯。
　　“这是……”沈璃回身望去，才觉此时行止与他二人互成掎角之势。
　　只是一瞬，两人同时睁眼：
　　“吾友行止。”

　　他二人翩然而起，已是上古神的模样，在阵法中一步步踏来，就仿若这万年从不曾过去一样。
　　“九婴与毕方啊……”千机抬眼看见了那九头大蛇，手中光华流转，已是凝出一剑，朗声道，“尔等妖孽，竟敢破神之封印而出，可知罪？”
　　毕方看得清楚，这是真真正正的千机神君，心里先是一乱，却已是毫无退路。她身形一转，也幻化成原身，冲天杀意已起，一道火光便冲阵中几人而来。
　　行止抬手击出一掌，幽蓝色的神光笼罩了整个岛屿，能烧烬万物的毕方之焰便被挡在了外面，阵法中，清夜凭空捏了出一物，细看去却是一把拂尘，他腾空挥向两妖，霎时间，拂尘幻化成万千丝线将两妖缠绕其中。